台灣電力公司同心園地雙月刊-175期 - page 19

味。我看見阿婆臉上深刻的皺紋，霎那宛如
掉入幼年另一個記憶當中――在某個清晨時
光裡，阿公、阿婆與同三兩好友，併坐在家
中雜貨店裡泡茶聊天。我睡意仍濃依靠在阿
婆懷抱，聽見客台語參雜的交談聲音，鼻中
隱約聞到茶香混合阿婆身上衣服味道。阿公
背後窗口陽光斜穿，映照滿室金黃漂浮微塵
的空氣，灑滿在阿公和他的朋友們暢懷聊天
的臉上。喧嘩聲中，阿婆總是微笑無語默坐
一旁……而此時，阿婆臉孔像是和阿公他們
一樣融入金黃色的空氣裡，從我眼中如鏡頭
慢慢淡出，逐漸模糊。
後來阿婆生病，住進加護病房。每天去
醫院探視不能言語的阿婆，跟她說話，期望
她再醒來，我才發覺從來不曾跟阿婆說過我
有多愛她。最後一天看完阿婆，步出醫院，隨
著日前氣象局的颱風報導，灰翳的天空壓低烏
雲，彷彿蒙上心情的陰霾預言著我的遺憾。
阿婆過世後，在駛往火葬場的靈輀上，
我「捧斗」坐在車內，內心情緒波然如紋。
車廂裡瀰漫香火烟味和佛號，烟薰的眼睛睜
不開。車隊在蜿蜒山勢上的舊台16線（現為
投54號道路）緩緩行走，車身輕搖晃動，恍
如小時候跟阿婆坐車的回憶。
車行偶而停頓，依然灼燙的香灰掉落手
背，我抱著阿婆的雙手不禁稍微握緊了些。
火葬場到了。
道士搖鈴引魂走在前頭，我同阿婆跟隨
著。火化前法事就畢，法師提醒家屬呼喊往
生者魂魄往旁閃躲，不要被火燒著。我懷抱阿
婆，用客語輕聲說：「阿婆，毋使驚！等下就
帶恁轉咧……」眼眶卻燃燒似地灼熱起來。
午後，帶阿婆回程，餘暉映得外頭朦
朧，我開了車窗，從橋上眺望得見濁水溪。
迎面的風將青烟縷縷送出車窗外，把思念的
不捨停留下來。
溪岸菅芒搖曳滿目輕款招搖。帶著初
秋氣息的風沿著山澗而上，吹向眼睛，微微
刺痛盈眶的心情。吹向後方，使得前方視線
愈發迷濛了。我看不清前頭……朦朧中阿婆
提著碎花布包蹣跚步向火車的背影漸漸走
遠，阿婆身後菅芒低進眼底，芒穗婆娑舞
動，直教人分不清楚是風還是芒花弄疼了雙
眼……。
多年以來，我一直深憾未能在阿婆清醒
時溫柔的告訴她我愛她。這二十幾年時而思
憶起對阿婆的懷念與從未說出口的愛，便猶
如菅芒穗尾在夕陽上閃耀跳動的芒尖，刺得
隱隱作痛……
開口說愛吧，不要遲疑！將它視為生命
中的課題，記得回家時給家人一個溫暖的擁
抱。對你的父母，伴侶小孩；所有你掛念關
心的人，對他們開口說愛。千萬別讓愛成為
來不及說出口的抱憾。 HE ART -TO -H EA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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